飞龙之章 第二十三章 北城烽烟试曲直(十六)-《标铜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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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次谈判虽然说是冲着于的家来,可谁不知道于的家的背后是宣慰司,是他水西安氏,此时单看安邦彦一个说话,那于的家的宗目连句话都没说便能明白。事情虽然的确是于的家做得不对,纵使土兵杀人越货甚或还想纵火,但这样的事情过往并不是没有,朝廷在对待这种事情时除了杀几个首恶,对于背后树大根深的土族也还是以安抚为主。这种事情在安邦彦看来也像是做生意一般,觉得你势大力强了,就对你绥靖怀柔,觉得你势单力孤了,就来个改土归流,原先的贵竹司就是这么给生生改成了新贵县。

    但他水西家大业大,当年并入了杨应龙的势力之后更是奢遮,出了贵阳城便可以横着走的人物,可以这样说,只要不是公开举旗造反,官府就不敢对安家有什么大的动作。这半年多来,洪边的十二马头有大捷,镇远府那边有大捷,就连乌撒的安效良那边同样也有官军斩获的消息,但他水西十二宗亲的地盘上,没有谁敢造次。

    而于的家则是水西安氏在鸭池水东最大的一处屏障,安邦彦为此事出头这个结果许多人都能想得到,所以‘将功折罪’不过是王星平的一个话头,他向来不会直白的表露心迹,更喜欢听听对手的反应再做对策,而安邦彦也已经明白的表明了态度,遑论如今到底折不折罪也跟他的利益没有根本冲突,他只是个带着胜利者的条件来传话的角色。

    “这倒不至于,其实星平这些日子倒是经了些趣事,就说先前在播州时,竟然有一队人马企图劫杀上京的乌斯藏贡使,那带头的一个似乎是姓奢,可最后这事也不会牵扯到永宁司的百姓身上,宣使说的的确是这个道理。”王星平一边顺着安邦彦的话头说起此事一边看着对方的神色,表面上是在附和,却是故意。

    安邦彦没想到王星平忽然提起此事,神色中略有尴尬,“四川的土司从来胆大。”

    如今正牌的宣慰使安位的母亲奢杜辉是永宁宣抚使奢崇明的妹妹,奢寅的姨妈,永宁和水西其实是世代的姻亲,更不是从这一代才开始,王星平提起这件事看起来是在附和安邦彦的开脱,实际上却更像是在敲打。

    王星平见安邦彦神色有异,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乃道:“宣使不需多想,星平并不是要攀扯,而是想到了这事情中的另外一节。”

    “另外一节?是什么?”安邦彦问起,见对方主动解释,他也是心下释然忙不迭的转移起话题。

    “封贡。”

    王星平的回答掷地有声,“水西快有八年没有派贡使上京了吧。”

    朝廷允许土司羁縻地方,土官在亲辖地内拥有极大的权力,甚至是土民的生杀之权。但有权利就会有义务,封贡便是朝廷给土司规定的义务之一,除了每年八万石的贡赋派额之外,水西的马匹、方物都是朝廷指定的贡物,虽然贡物的数量从来不多,虽然朝廷的赏赐更是丰厚,但封贡的目的却不止于此。

    封贡其实是一个态度的表达,隆庆以前,土司封贡的各种问题处理一向都严厉得很,贡物的质量、数量不足,乃至未能按期送达京师都能成为朝廷迁怒的理由,轻则将土官诏至京中严责,重则着地方举大军压境。但近些年来这样严密的管控却是弱了不少,前面王星平所言的正是自万历三十八年之后,水西已有近八年没有安排贡使上京了。

    没有安排贡使上京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理由,宣慰使年幼,水西各部连年互相攻伐,这些都是理由,地方上也的确是这样搪塞,但是明面上来说的确是站不住脚。

    这件事本来这么一直敷衍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,西南的土司这样做的如今不是一家。但张鹤鸣是个有心任事的,又赶上于的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落了口实,而王星平现在居然又拿出了封贡的事情说事。

    安邦彦是何等厉害的角色,马上便明白了王星平话中的意思,等仆人端来了茶水的片刻间迅速整理了思路,这才言道:“王东主想必是已经谋划好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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